所謂“孝順”究竟是何意？
廈門心理咨詢-德仁心心理咨詢：所謂“孝順”究竟是何意？
想寫這篇文，起因是看到我的心理咨詢師在探討某豆瓣小組時說：“對虐待孩子的父母，要該判刑的判刑，該道德譴責的道德譴責，讓一個人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后果并承擔責任，是對他靈魂的尊重。能對父母做到這一點，才是真孝，比臥冰求鯉什么的高級多了。”最近這兩年，“孝”被黑得很慘，總是和“愚孝”、“媽寶”、“婆媳矛盾”、“父母皆禍害”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批判“孝”的時候，難免要扯上傳統(tǒng)。不過，這不都是傳統(tǒng)的鍋?！缎⒔?jīng)·開宗明義章第一》：“身體發(fā)膚，受之父母，不敢毀傷，孝之始也。立身行道，揚名于后世，以顯父母，孝之終也。夫孝，始于事親，中 于事君，終于立身。《大雅》云：無念爾祖，聿修厥德。”這講了孝的幾個層次，最終落在立身與修德上，用現(xiàn)在的話說，就是個人成長?！缎⒔?jīng)》的作者是個懸案，不過以其流傳之廣，可以部分說明古人對于孝的觀念。后來到了《二十四孝》就跑偏了，成了子女無條件滿足父母的需求。
有意思的是，這些需求很多時候和吃有關(guān)。這體現(xiàn)了當時中國的貧困，還是中國人的性壓抑，還是那些任性父母的人格普遍停留在口欲期，還是別的，見仁見智。不管是古代和現(xiàn)代，當“孝”給人造成道德壓力時，總是不知不覺和“順”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比如父母以心臟病/高血壓/睡不著/焦慮/傷心，威脅孩子回老家/結(jié)婚/分手/考公務(wù)員，孩子無奈之下只能聽話。更溫情脈脈一點，是報喜不報憂，不讓父母操心，乃至努力奮斗，光宗耀祖。這種“孝順”，把“孝”的定義中個人成長的部分刪掉了，只剩下滿足父母，看起來處于父母的位置上會很爽。不過，滿足父母需求，避免他們焦慮，真的對他們好嗎？
好的標準是什么？
想象一下，如果我是個父母，讀了《二十四孝》，肯定會很生氣，心想：“你什么意思？你以為我們當父母的都是吃貨，挺大個人了，這么沒追求？”以為父母都喜歡吃，努力滿足父母吃的需求，是看扁了父母。那么引申一下，不讓父母擔心，乃至努力光宗耀祖，是不是也看扁了父母呢？在滿足父母這兩種需求時，已經(jīng)在內(nèi)心假設(shè)：
1.他們作為成年人，無法獨自承擔焦慮，所以需要我來做些什么避免他們焦慮，他們是要人照看的寶寶。
2.父母乃至祖先，對于自己的人生意義無法負責，也沒有能力去實現(xiàn)，只能通過后代，獲得人生的意義，讓自己的存在有點價值感。
這到底是尊敬父母和祖先，還是黑他們不獨立和無能？有人或許會說：“我的父母確實沒有更高的追求啊，并且無法改變，所以只能要么服從，要么哄騙，要么逃避?！备改改昙o大了，果真無法成長嗎？其實未必。在我大約60次的心理咨詢個人體驗中，有個重要的議題，就是怎么對待我媽。我曾經(jīng)覺得，我媽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兒，小時候有三個哥哥讓著她，結(jié)了婚我爸讓著她，等老了還有我照顧他，這輩子一點都不操心，也不像個當媽的樣子。最近幾年，因為轉(zhuǎn)行的事，她想幫幫我，我還覺得挺不習(xí)慣的，怕表現(xiàn)出需要幫助，會讓她擔心。咨詢師對我說：“好像你媽在試圖承擔起當媽的責任時，你并不想給她這個成長的機會，是為什么呢？”因為我不相信她會成長，以為她這輩子就這樣了。這涉及到對人的基本假設(shè)是樂觀的還是悲觀的。人本主義心理學(xué)認為，在適宜的環(huán)境中，人自然會成長，都有自我實現(xiàn)的動機。對于這一點，我將信將疑。既然沒有足夠的證據(jù)證明我媽會不會成長，為什么不給她一個機會試試看呢？于是我接受了她的幫助，也不再報喜不報憂，而是凡事實話實說。當我不再認為她永遠是20年前的樣子時，忽然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些年來，她已經(jīng)變化了很多。我和一個同學(xué)，都想轉(zhuǎn)行當心理咨詢師。最初我們的父母都強烈反對過，理由也很充分，畢竟讀了中國最好的建筑系，時間長（五年）又辛苦，建筑師的行業(yè)壁壘很高，轉(zhuǎn)行很可惜。后來把對心理學(xué)的愛好、建筑師的職業(yè)現(xiàn)狀、當心理咨詢師的意義與職業(yè)前景都擺在他們面前，他們也就同意了。我們都感嘆：原來父母沒有我們以為的那么固執(zhí)啊，他們還是講理的，可以接受新事物。
怎樣才叫對父母好？
以前我的觀點是，不用聽他們的話，去做自己的事，只要把好的一面給他們看就行了，不讓他們擔心?，F(xiàn)在的觀點是：像尊重一個成熟的人那樣尊重父母。根據(jù)皮格馬利翁效應(yīng)，這會有助于他們成長，這才是真的對他們好。上“一年四季家庭治療”培訓(xùn)班時，有個精神科醫(yī)生問孟馥老師：“對已經(jīng)出院的重癥精神病患者進行心理治療有用嗎？我很懷疑，總覺得他們以后還是會復(fù)發(fā)的?！泵橡ダ蠋熣f：“如果你認為他們一定會復(fù)發(fā)，他們在這種投射下，就會認同你，一定會復(fù)發(fā)?！庇纱宋蚁氲剑汉芏嗳擞X得父母不會改變，到底有多少是父母的固執(zhí)，有多少是自己給父母的限制？一個成熟的人：為自己的人生負責，不需要孩子來實現(xiàn)人生的意義；可以承受痛苦和焦慮，反思過錯，并從中成長；情緒穩(wěn)定，不強迫他人來承擔自己失控的情緒；有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，不常常依賴他人解決問題……所以孩子真正對父母好的方式包括：不幫父母實現(xiàn)人生理想，他們想做什么讓他們自己去做；拒絕父母用身體和心理的痛苦來脅迫自己，拒絕他們傾瀉大量的不良情緒，讓他們明白痛苦要自己承擔；父母錯了要指出，給他們改正的機會；讓父母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，不幫他們養(yǎng)弟弟……總之，劃清責任界限，不替他們承擔本不該自己承擔的東西。即便父母真的不會改變，也應(yīng)該這樣對待他們——我尊重你，相信你作為一個人有成長的潛能，至于你是不是配得上我的尊重，你隨意。如果一個孩子，從小生長在溫室中，在父母的過度照顧下，一輩子都沒能成長為可以經(jīng)歷風(fēng)雨的、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，是不是很遺憾？同樣的，如果有的父母人到中年依然不成熟，在孩子的過度順從下，任性了一輩子，都沒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成年人，是不是也是一種遺憾？這個想法對于總是對父母心懷愧疚而不得不聽話的孩子或許好用——我事事順從你，其實是看扁了你。我不聽你的話，才是真的對你好。人只有一生，如此寶貴，不應(yīng)該只走一半，就坐下來打滾耍賴不走了。這一條對孩子適用，對父母也一樣適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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